《遍地枭雄》 ——哥儿们的浪漫

这本小说的书名取得真好,虽然作者王安忆在〈后记〉里说她原意是想取名为《遍地风流》。整部小说的主角都是男性,即使是只出场片刻的女性配角,也是显得极富阳刚之气的。比如韩燕来的姐姐燕窝,虽然是女性,但是在家里却是长女,扮演着保护弟弟的强者角色。燕来的生计与前途,是她一手造就的。再如驾车教管,师傅像个男人一样,一口一个“卵”,也像男人一样抽烟喝酒。。。师傅身上的香水味,烫发上的香波味传到燕来的鼻子里,浓郁得很。就这样,燕来也不觉得师傅是个女的。1唯一非常阴性的女角色就是哥儿们在餐馆里认识的“尼娜”。但是,这个角色是个“祸水”,差点儿让他们这一伙兄弟解散。连那理发师,扈小宝因为性情比较温和柔顺,像个婆娘一样,最终命运也是悲惨的,不容于世。是的,王安忆在这本小说里向我们展示的是雄赳赳的男性世界。这个世界,只容得下男儿的豪情,风流,壮志;沾染到女性的阴柔,就会惹来麻烦。

本书前面三章是交代韩燕来的背景。在圣诞夜这一夜,从劫车开始,燕来的精彩旅途,也就是小说的真正故事才正式的开始了。而,这一“游走”,才真浪漫呢。不知道要往哪里去;不知道会在哪里停留;不知道将遇到什么样的事情。说到底,脱离了平凡庸俗的正常轨道,过着危险刺激的历险生活,这就是我所说的“浪漫”,也是男儿骨子里向往的“浪漫”。而且,一路上,有几个兄弟陪伴,共同餐风露宿,同甘共苦,几乎象知己一样,并不寂寞。真诚热情地称兄道弟,行使着“江湖”上的“道义”原则,但并不互相了解,即使真实姓名都不晓得。这就是男儿们的豪情和胸怀,一点都不婆妈。看似很幼稚,但对他们来说却天经地义,浪漫得很。

作者身为女作家,可是对“江湖儿女”的情怀却掌握得入木三分。但是,更吸引我的是,通过大王这个角色所表现的中国历史与文化知识,和逻辑理性思维的结构。大王自命非凡,对中国历史上的帝王将相,十分敬仰和崇拜。因为读的书多,身上的气宇和风度自然比较轩昂潇洒,因此也能在自己的小圈子里成为领袖,更担当起教育弱者的责任。作者通过他,常常讲一些历史小故事,更加上这个角色自己独特的见解,很有趣味性。这,其实在显示作者的文化涵养。另外,大王自觉的不断磨练自己的逻辑思维,特别通过语言的训练,也是很有趣味性的一部份。或许就如王德威的评论里说的一样,大王口若悬河,想象丰富,简直就是个小说家。。。大王的真身不是别人,就是王安忆。2她在大王这个虚构的人物身上,表现的是创造与毁灭,纪实与虚构之间的关系。小说家的任务是通过虚构再创造,因此,创作这活动象在毁灭,其实是纪实里提炼出来的。而王德威认为王安忆这部作品是见证当下历史与叙事的困境。3而作为小说家,失去虚构叙事的力量,现实再怎么丰富,也就乏善可陈。4

这么一说,我们就知道了,为什么《遍地枭雄》的结局是如此的:哥儿们的浪漫游走必须结束了,在四面楚歌之下。因为在真实世界里,作者的虚构也结束了,或许应该说,被迫结束了。是的,是一种消极的结论。但确实如王德威应用鲁迅的话一样:绝望之为虚妄,正与希望相同。王安忆的诚实,勇敢是应该被嘉奖的,不愧被称为写实主义作家。

王安忆著,麦田出版社出版,2005年7月1日初版1刷
1,54页
2,9页
3,10页
4,1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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