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物语》

《东京物语》没有强烈的感情,却有一股淡淡的忧伤流淌其中。导演小津安二郎用的是平静,客观的视角,却向我们娓娓的讲述了一个从智者睿智的眼睛看到的人生故事。

电影中用的视角都是客观的第三者视角。角度是微微向上的仰视角度,刚好是日本人席地而坐时的视野高度。中景或特写镜头中的人物,眼睛并不是对着观众的。这就意味着,观众并不是从第一人称(讲话的对象)的角度出发,而是个旁观者。

绝大部分的镜头都是固定不动的。导演喜欢在人物移动时作剪接。比如,前一个镜头是人物向观众走来,剪到下一个镜头是观众在人物背面看见人物走离镜头。对室内的拍摄,通常是一个空间一个镜头。只有在人物离开了拍摄的空间,进入另一个空间时,镜头才进行转换和剪接连接。比如在幸一的房子里,太太在忙着打扫,在前一个镜头时,她走向右边,离开了镜头。下一个镜头,我们换了一个空间,看见她从右边走出来,进入镜头。接着,她又再走向左边,离开镜头。观众接着再在另一个空间里看见,她从左边走进镜头。每个镜头的连接都非常完美,富连续性。

电影的叙事性并不强。比如,电影开头,一对老人家正在收拾行李,观众并不知道他们要去那里。再如来到东京孩子的家,跟着他们一起进入的女人是什么人。导演并不喜欢明明白白的将故事情节和人物关系摊开来。观众必须耐心的看下去,接着答案自然揭晓。

电影偶尔会出现纯粹景象的拍摄。象尾道矮小,密集的屋子,坐落在一条河边,除了移动的河面船只之外,便是从屋子烟筒吹出的袅袅炊烟。出现在东京的则是几个巨大的工厂烟筒,吹出浓浓的烟雾。通常,景物画面都会伴有音乐。这个时候,音乐起了抒情的作用,让景物非常写意。有一幕,在热海海岸边,老夫妇沿着堤坝走,刚好有一群小孩快乐的奔跑着,音乐伴随着推轨镜头,让画面显得非常富诗意。这正是老人与小孩的对照。欣欣向荣的孩子们跟正走向迟暮的老人夫妇都在走着自己的路,一条人生之路。

电影的构图都是非常平稳的,黑白色调也很和谐。这正好配合导演所要表现的日本人特有的道德礼仪。他们的言语礼貌,行为谨慎,服饰井井有条,一切都是符合规范的。象葬礼后大家席地而坐,一起用餐的那一幕,大家长幼有序的坐着,画面上是对称的。

一切电影技术都显得那么平淡,不抢眼。但是,深藏在里边的是最深的人生感慨。婆婆问孙子,长大后想当什么。年幼的小孩没有作答。婆婆岂不知道,小孙子从来没有想过长大后的事。她想表达的是,“恐怕婆婆已经看不到了。”在老妇人去世后的第一个清晨,老公公到屋外去了。他说:“日出真美。”是阿,人生的起始就像日出一样,灿烂夺目,令人欣喜。可是,生老病死是每个人的必经之路。老公公失去了老婆婆,难道不伤心吗?但是,除了脸上的落寞,我们那里看到了他的悲怆?孩子们也有了自己的事业与家庭,必须离自己而去,他也没有埋怨过。说是看开了,但是也黯然的悲叹,人生寂寞啊。小津没有带着批判性的眼光。为什么?因为他更有智慧的洞察了人生世态,接纳了人生的自然规律。

节奏慢,客观视角,镜头固定,叙事性弱,抒情性强,再配合平稳的画面构图和黑白色调的和谐,正带出了小津的风格。讲的是什么呢?讲的是人生,平凡的人生,普通人的平凡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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