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akak观后感

观戏之前,大略懂得内容是反映与批判马来西亚社会恶待佣人的状况。所以,戏剧进行中,我特别注意关注这点。我发现,戏里的批判大概有这几点:一,佣人不能用自己的语言;二,男主人对佣人的性侵;三,女主人爱慕虚荣,属于道德上的批判(其实没有直接关系)。我觉得,三点都流于封建左派的肤浅思想。依我所观察,马来西亚外劳女佣的状况,要复杂得多。用阶级斗争的角度分析主人与下属之间的关系,不适合马来西亚当今的社会。我觉得,佣人跟主人之间除了黑白分明的敌对关系之外,其实还有因多年来的主仆相处,而产生了彼此的疼爱与怜惜。像许鞍华的《桃姐》就探讨了这个部分。新加坡电影《爸妈不在家》有一幕是小孩问外劳女佣:你照顾我,谁照顾你的孩子?这点就很尖锐道出了女佣自身的矛盾。另一部巴西电影The Second Mother更大胆把女佣的孩子带进主人家,复杂呈现了主仆关系的多面化。我觉得,主仆之间的爱恨纠葛(既爱又恨)是更值得探讨和更有意义的。

我认为,戏剧批判的内容,都流于表面。像戏中有一段是把merdeka带进来。我看了传单简介,理解这是批判政府或社会对女佣的可怜处境视若无睹。问题是,这跟国家独立有什么关系呢?难道独立宣言里有哪一条跟女佣有关系吗?如果说政府政策里有什么欠缺的,就直接道出来吧。总之,我觉得这一段很牵强。要说“社会现象人人有责”,这是很容易的指控。问题是,把事情的关键点出来了,才有说服力,也才是有建设性的批判。

再来,说说语言问题。这也跟反应马来西亚社会有关。导演把三种语言放进来,似乎表示马来西亚是个多语言的社会。问题是,关于马来西亚语的部分,却非常不真实。戏中所采用的是马来语的书面语言。马来口语并不是这样的。反观广东话,就做到了本土化,非常有特色。英语的口语化也做到了马来西亚化。还有一个更严重的问题是,到底女佣是来自那里?印尼、菲律宾还是马来西亚?印尼口语与菲律宾口语可又拥有不同特色了。戏名为Kakak,显然是以目前马来西亚社会为背景,那就是印尼女佣了。口语化的广东话和英语与书面式的马来西亚马来语,搭配起来真格格不入。另外,到底说广东话的女佣来自哪里?本地人吗?马来西亚目前还有这样的女佣吗?回到语言问题。我觉得导演和编剧对马来语的掌握还不到家,因此不能真实反应现今女佣的语言特色。

最后,再谈谈戏剧的表现。艺术表现有一条非常重要的准则:表现,非说明(to show, not to tell)。我发现,女佣对主人的控诉都是通过对白、直白说明。这是比较不高明的表现手法。如果导演能通过剧情表现出女佣的恶劣状况,那比直接从女佣口中赤裸裸的控诉高明多了。

以上观点是昨夜我和老公在观戏后的讨论。今天,我们查了一下资料,知道Kakak是改编自法国导演Genet的The Maids。要知道,这部40年代的法国戏,有很强的社会背景。女佣杀死了女主人,是一种阶级斗争的反应。而且,戏里两姐妹的游戏是以虐恋形式(S & M)进行的。要知道,虐恋性爱游戏就富有很强烈的阶级特征:征服/施虐与服从/被虐。法国当时的社会有贵族与仆人的阶级。而且,法国历史上,法国大革命有特定的社会影响与文化特征。这套用在马来西亚的社会并不恰当。首先,马来西亚并没有法国背景底下的阶级分界。再来,马来西亚的社会问题更多体现在种族与宗教的区别上。要改编名著不是问题。问题是不能生搬硬套。原著里两姐妹的角色调换游戏、谋杀主人都有深刻的社会含义。但,在Kakak里就变成了空洞。(像上面提到的戏里对女主人爱慕虚荣的道德批判,在原著里是成立的,但在Kakak里就有问题了)我明白导演做出了一些尝试,像在戏里加入三语,认为这样就能有马来亚西特色,问题是又无法掌握好马来语,就让Kakak成了有形式而没内容的戏。

我还是要肯定Kakak的剧场形式还是不错的。在一个小空间里,两个演员和一个工作人员,通过少数的道具,就表现了一部75分钟的戏剧。如果没有一定的创造力,是办不到的。再加上,两个演员真的有很杰出的表现。我尤其觉得女演员特别棒。两个演员之间的默契也非常好。还有就是化妆和造型很突出。

我跟导演只是普通朋友。我自己也是搞创作的。我非常理解一个创作者其实是非常渴望得到读者或观众的意见回馈的。但是,我也觉得自己上面对这位导演朋友的批评是很严厉的。我希望,要求能提升水平。当然,更重要的是,真诚能获得友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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