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块》

刊登于2018年6月1日《中国报》“老之将至”

“啊,啊?啊?”我再啊多一次,老公的脸就会黑过黑炭、臭过屎饼。

每次跟老公一起到一个陌生地,如一起旅游或者逛新的购物商场,我的耳朵会自动关小了老公说话的音量。也就是说,我会听不见他说话了。但是,又不是完全静音。那声音,像整个人沉浸到水底,所有声音都一块块的、隆隆响,变成了没有意思的声音块。

不是耳朵的问题。是脑袋的问题。

每次跟新朋友相见,可能会出现同样的问题。每个人说话的脸部表情、肢体语言、语气、音调、速度、习惯语助词等等都不一样。我初次跟朋友交谈时,偶尔就会陷入无法习惯,进而分解不了对方的话语的窘境。我看着对方的嘴巴张合,也听见他的声音;可是,他的话语在我脑里呈现整大片的块状。是脑袋分解不出词句来,也就理解不出意义来了。但是,几次交谈后,会改善。也因此,十年前在大学里,刚开课时,我都理解不了教授们的课。过了一两周后,我就比较能听到了。并非说,我刻意去分析说话者的各种形式了。只是,当我听懂了,我就听懂了。时间还没到,我就是听不出任何意思来。

面对新环境,连老公的话我都听不到了。为什么呢?因为我精神紧张。尤其旅游期间,我们都是自助的,得自己找路,而这任务总是落在我头上。常常老公说话时,我就沉入了水底。好多年前这事刚发生时,我怪老公说话太小声。不然,就怪他说话时,没对着我的耳朵。后来这状态连连发生,我们就明白了事情缘由。我们俩都非常懊恼,但还是没有解决办法。同样的,当我慢慢熟悉新环境了,心情放松了许多,自然就能听清老公的话了。

逛购物商场,我同样是精神紧张。橱窗上眼花缭乱的摆设、餐桌上的各色佳肴、四周嘈杂的人声背景、身边穿梭往来的人潮,都抓住了我的五官。我陷入“目不暇给”的状况中。常常,我不只是听不懂老公的话,而是连他说话了,我都懵懂不知。

有一次去新加坡看画展。我订了市中心的酒店,离巴士站近,到画廊也能步行就到。可是,就得靠地图带路了。我是靠之前印下的google map;老公则趁check in酒店利用wifi下载一些简单的地图。反正,都不是汽车导航一样方便就对了。我们俩总在岔口时,各有各选择。让情况恶化的,当然就是我不断地:

“啊,啊?啊?”

可想而知,我们总是在出游的第一天,来一次小吵。我没法听清楚他说话,我希望他谅解:这不是我的错。他总是不被听见,他也要表示:他很厌烦。当然,这都是大家心情紧绷时的一时之气。当我的脑袋逐渐减压、恢复了正常状态后,能听见字、词和句时,老公迟来的谅解也会让我体谅了他的厌烦。

辛亏,那水底块状的声音,总会溶解、离析、浮出水面。否则,沉溺在一片隆隆声中,是怎么样的一种状态?我不想知道。

This entry was posted in 写作/老之将至(专栏). Bookmark the permalink.

2 Responses to 《声音块》

  1. says:

    可以考虑买当地可以上网的prepaid卡。我后来习惯了开着location,边看google map的行人指示边走,很方便哦

  2. taisiawshan says:

    到新加坡只是两天一夜,就没有打算买prepaid卡。下次去上海,就需要这么做了。
    谢谢建议:)

Leave a Repl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