刊登于18年5月18日《中国报》“老之将至”
事后,我真的知道,事情很直接,一目了然;可是当下,我却困在两边的中间,载浮载沉,上不了岸。
这样的情况常发生。最清楚的是我老公。他亲眼目睹很多次。除了取笑我,他也不能做什么;毕竟是我的脑袋出了问题。但是,那些初次见面或第一次交谈的人,或许就会很疑惑了。他们可能认为我古怪和难以理喻。这我能接受(不接受能怎么办呢?)。我怕的是,他们认为我粗鲁、没礼貌甚至高傲嚣张。其实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是在事情发生后,才能看清自己的说话或者举止。我的反应就是迟钝到这种无法救药的地步。相信我,当我已经清醒时,我总想找一面白墙撞头,撞个头破血流。
像那次下居銮见我的出版社老板,我就出丑了。我对宏强说,我想先去On the Road Cafe吃蛋糕。他说好,吃完了打个电话给他,他会来接我们。我们点了两款芝士蛋糕(其中的玫瑰香槟特别可口)和两杯咖啡,很是愉快。吃足喝饱,外面竟然下起毛毛雨来。我简讯宏强,说我可以走了。没多久,他打电话来,说他的车已经在外面。我着急起来,赶忙付款,然后踏出咖啡馆。
当时,我们的车停在五十米之外。宏强的车则在小马路外,十米处。此时,毛毛细雨变成了豆大中雨。我也没想到可以继续用手机联系。我让老公留在原地,自己跑到宏强的车去。我打开他的车门,还不忘礼貌地说了一句,你好。我没上车去,就站在车门外跟宏强对话。
宏强说,上来。
我心想,这就走了吗?我转身指了指老公,回答,我老公在那。
宏强说,叫他一起上来。
我心想,我自己有车啊。我回答,我们的车在前面。
宏强说,你先上来。(当然,他的意思是说,下雨了,你上车来说话。)
可是,我的脑筋转不过来。我说,我老公在那。(我想,我怎能丢下老公?)
一边是宏强,另一边是老公。我站在雨中,对宏强说,我不能上车;可是我也不能让宏强留下我,走了。我觉得自己不能选择其中一边,抛弃另一边。我进退不得。我站在中间地带,设法消除两边的间隔,才好上岸。答案只能是:宏强、老公和我都在一起。我要跟老公一起上车,可是这个选择不对,因为我们有车。我和老公可以驾车跟随宏强的车,可是宏强一直叫我独自上车,这个选择也不对。
后来,宏强终于明白我们的车就在不远处。我跑回老公身边,跟他一起去取车。然后,尾随宏强的车。
在车上,老公问我,干嘛淋雨?
我恍然大悟。是啊,干嘛淋雨!
我终于明白,刚刚宏强不耐烦不是生气我不跟他走。他是奇怪,干嘛我淋雨啊?每个人都懂淋雨是很笨的事。可是,那个当下,我就是不会躲雨。你问我为什么吗?我也真的很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