刊登于2013年9月1日《星洲日报〈文艺春秋〉》
苏姗娜跟在一头巨大的人头后面。走廊上黑黢黢的,只有前方尽头有微弱的光线。光线照亮了大头的边沿,黄褐色的卷发亮成一圈。苏姗娜闻到了一股椰油味, 不自觉地抽了一下鼻翼。大头突然打开了一扇门,将手中的大包包放下。苏姗娜后面另一个女黑人也跟上来,把另一个小包包放下。苏姗娜朝她们点了点头。头大的那个张开嘴巴笑了。苏姗娜吓一大跳。那张口红艳艳的,满口鲜血似的。站在大头旁的那个,头发梳成一个结倒不头大,但是全身圆润润的,个子却不高,所以更像粒圆球。小圆球似乎明白苏姗娜的惊吓,叽里咕噜说了句话。苏姗娜这下知道了,所罗门群岛的英语就像外星人语言。
第二天清晨,老公上班前吻了一下苏姗娜的脸。他说:“午餐时间就回来。”前一个晚上,两公婆聊了一整夜。小别胜新婚,两人浸泡在甜蜜的话语里。对于这个陌生的国家,这个陌生的员工宿舍,这里陌生的同事, 和这里陌生的当地人,她都忘了打听。但还没来之前,她在维基百科是大略读了一点资料。
这个国家由许多岛屿组成。最靠近的国家是西边的巴布亚新几内亚。如果从马来西亚出发到这里,其实不算太远,不会超过六小时吧。但是,飞机航班必须在澳洲的布里斯本转机。所以,同样的时间,已经是从吉隆坡飞到美国去了。幸亏飞机票由公司提供,因为同样的票价也是可以抵达地球的另一端的。
所罗门是个独立的国家,也是英联邦成员国之一。在二战期间,首都霍尼亚拉是太平洋的转捩点所在地。苏姗娜还看过一部沉闷的电影The Thin Red Line,故事背景就是这里。电影里的茂密丛林,沼泽地给苏姗娜很深刻的印象。老公就是在一家外资的伐木公司里当财政。苏姗娜曾超过两次跟老公确定:“我们不是住在森林里吧?”但是,更令她担忧的是,资料里说,所罗门群岛是世界上最不发达国家之一。换句话说,就是最贫穷的国家之一了。但是,老板请马来西亚的员工远道而来,肯定提出了有诱惑力的薪水。所以,老公不断安慰苏姗娜说:“我们就忍耐三两年。”
她还躲在棉被里。房间里有一架90年代前的老式冷气机。房里家具不多,也没有多余的装饰物品,所以空间很宽敞。连着房内的厕所也设备简单但非常干净。突然,房门打开了。昨天那个大头黑女人悄悄地走了进来。她手里拿着扫把,走到角落就干起活来。苏姗娜睁开了眼睛。窗帘还没掀开,所以房间里还是漆黑一片。苏姗娜想看清大头的模样,可是她的躯体跟背景容成一片暗黑。只有脚板在一起一落时显得雪亮亮的。
苏姗娜沿着走廊走向明亮的方向。到走廊尽头,出现了一个非常宽广的空间。空间中央是一张像摆喜筵时的大酒楼里的大圆桌。靠墙的是一架饮水机和许多杯子,另外还有两个大冰柜立着。另一面墙上有三个大窗子,灶头煤气筒和水龙头就在窗下。苏姗娜走向了另一个角落。她仔细端详了一架巨大的烤炉。小圆球黑女人站到了她身旁,又叽里咕噜了几句。这次,她听见了一个词:蜜细。苏姗娜猜出来了。就是英语里的小姐,miss吧?苏姗娜食指指自己说,蜜细;然后再指向小圆球说,you。小圆球很开心地回答,叽里咕噜乌玛。接着,乌玛指向拿着扫把刚进厨房来的大头说,叽里咕噜爱伦。
抵达的第二天是周五。到了周末,老公就可以驾公司车带苏姗娜逛逛了。首先,他们到唐人街去。苏姗娜记得前天从机场到宿舍来,一路上就一直直走,没有看见分岔路。一来一往两个跑道虽然是柏油路,但是布满大大小小的窟窿。十分钟颠颠簸簸的路上,苏姗娜发现两旁都是荒芜的草地。这天,从宿舍拐进大路,又是一直直走。几分钟后,老公说他们已经进入市中心。苏姗娜看路两旁出现了一些简陋的木屋,心想就是商店了吧?车子拐进了一条小泥路,凹凸不平的路面让车子放慢速度。缓慢地前进了几分钟,就来到了唐人街。苏姗娜惊讶地发现,好莱坞的西部牛仔城真实地摆在眼前。要说跟影片的差别就在于,肤色乌黑的黑人取代了戴牛仔帽穿靴子的白人牛仔。苏姗娜心想,连这鸟不生蛋的所罗门群岛也有中国人。他们下车随意进入了一间商店。苏姗娜马上觉得闷热无比,而且暗沉沉的。她问老公:“这里没有冷气商场吗?”老公回答说:“只有一间。”接着,他们就到全国唯一的冷气商场去了。原来,所谓的商场只是一间有冷气的商店,规模像家乡的便利店一样。最后,老公说带她到全国最豪华的地方去。他们还是沿着同一条柏油路直走,没多久就抵达了一间酒店。他们走进大厅,苏姗娜听见电风扇在天花板咋咋叫。一路走过了一个小小的泳池,来到了一个小沙滩。老公指向酒店里头说:“下次我们来这里用餐。全国最昂贵的餐厅。”苏姗娜问道:“有冷气的吗?”老公点点头。苏姗娜心里浮现了一个疑问:是谁在消费呢?老公心有灵犀地对她说:“都是一些像我们一样的外国人才能到这里来。”
两个星期过去。苏姗娜每天呆在宿舍里,在房间里吹冷气,等待午餐时间见老公一个小时。老公再上班以后,还是在房间里吹冷气,等待放工时间霸占老公整个晚上。好不容易来到了周末,可是能够去的地方又不多,驾车兜了一个小时,又回到房间里吹冷气了。这天晚上,看完了从家乡带来的dvd以后,老公发现苏姗娜郁郁不乐。
“怎么了?”
“明天又是星期一了。”
老公摸着她的头说:“你又不用上班。”
“就是嘛。没事干。无聊透顶!”
第二天,送了老公出门,苏姗娜就走进了厨房。她站在角落的大烤炉前发呆。乌玛正在剥蒜米,对苏姗娜叽里咕噜了几句。苏姗娜呆呆着看她时,她走到了苏姗娜身边,把烤炉上的壁橱门打开。里面都是一些烘制糕点的小用具。苏姗娜把一叠小杯子拿在手中,觉得像可爱的小玩具一样。乌玛将三个大铁盘拿出来放在桌上。苏姗娜立刻发现了三本硬皮书。拿下来一翻,发现原来都是食谱。苏姗娜打趣地对自己说:“还藏有秘诀哦?”乌玛一面点头一面傻笑。苏姗娜被逗乐了,说:“你又懂我说什么了?”这时,爱伦也出现了。她竖起拇指,张开了血盆大口对苏姗娜傻笑。苏姗娜装出一副惧怕的模样,指着爱伦的嘴巴。爱伦张大嘴巴,露出了一颗橄榄。她这才恍然大悟:“哦!”两个女佣顿然笑得前仰后合。
第三盘的饼干还是有点焦。矫正了第一次把盘子放得太靠热棒, 和第二次错误安置了上面强烈受热以后,第三次的失败证明食谱必须根据烤炉的属性作一定的调整。苏姗娜看着五十多块的焦饼干,有点气馁。看看时间,离老公放工只剩半小时,决定今天的实验就到此为止。该怎么处理失败作品呢?她突然有个想法。她找了两个塑料袋,把饼干分别装进里头,然后给了两个佣人。苏姗娜高兴地想,这就不浪费了。
晚上,老公冲完凉,跟苏姗娜一起到厨房去准备用餐。佣人在晚饭准备好以后就回家去了。苏姗娜走到大饭煲前。她眼睛瞄了一下垃圾桶,看见两袋眼熟的塑料袋。她放下手中的碟子,蹲下身去拎起塑料袋。
“你干什么?”老公问。
“哦。是。。。是我的饼干。”
老公诧异地问:“你为什么把它们丢了?”
“是焦的。不能吃。”她若有所思。
“还装进塑料袋?”
“吃饭吧。”苏姗娜扔了塑料袋,洗了手才再拿起碟子。
接下来的一个月,苏姗娜每天午餐过后就到厨房去报到。她已经会烘出三种不同口味的饼干。这个星期,她尝试做蛋糕了。开始时,对于蛋白被拌打后膨发的程度掌握不准确,所以丢了三个失败的作品。每次把原料放进了烤炉,她都拿了椅子,就坐在烤炉前等待。每次都等40 至50 分钟。这个时候,通常爱讲话的乌玛就会很吵闹。问苏姗娜家里有谁,问苏姗娜什么时候要生孩子要生几个,问苏姗娜马来西亚车子是不是很多,等等等等。苏姗娜也就慢慢地学会了所罗门英语。原来他们的动词只有进行式的,没有过去式和未来式。更让她吃惊的是,所罗门英语里竟然没有女士的代名词。所有人都被叫成“他”,he;没有“她”,she。
当苏姗娜把戚风蛋糕捧出烤炉时,正在清洗烘焙道具的乌玛关掉水龙头,凑前来看。乌玛说了句话。她听懂了,是说蛋糕看起来很漂亮。苏姗娜回答说:“是好吃。不是漂亮。”
苏姗娜把蛋糕切成十二片。一片特大的,九片一般的,和两片特小的。她再拿了一个大碟子和三个小碟子。一个碟子放上特大的那片和一片普通的。这是她和老公晚餐后的小甜点。其余八片一般大小的蛋糕就整齐地摆放在大碟子里,让其他的同事随时享用。然后,剩下的两个小碟子分别放上特小片的蛋糕。苏姗娜把小碟子递给她们时,乌玛会说谢谢,爱伦则惯常地张开血盆大口。
有一天,有个当地人进到屋里来了。苏姗娜正在陪着乌玛和爱伦吃午餐。她们都是在所有人吃完以后,再吃剩余的饭菜。苏姗娜已经有事没事都到厨房来找乌玛聊天。当她知道她们家境穷得连鸡蛋都吃不起时,就了解了为什么乌玛说自己不喜欢放假。爱伦说,她们一般上在家里就吃椰汁煮木薯。白米饭是她们的奢侈品,更不用说鸡猪鱼之类的葷食了。当这个当地人突然出现在厨房时,两个佣人脸上露出了不悦的表情。苏姗娜跟她们互相交换了眼神。她们却一言不发。突然,厨房边的厕所传来了响亮的絮絮声。苏姗娜转过头去,望向厕所的方向。她惊愕极了。
“你为什么不关门?”苏姗娜生气地责问陌生人。
这个当地人尴尬地眨眨眼,就低着头走出了厨房。
苏姗娜发现她们在偷笑。爱伦小声地对苏姗娜说:“密细,他是公司的大顾客。非常有钱。”
苏姗娜回答说:“下次他再上厕所不关门,你们告诉我。我骂他。”
乌玛又发出了一声噗嗤笑声。
到所罗门半年了。苏姗娜对这里的生活没有太多的怨言。什么事都不用做,什么钱也不用花。这样的生活还能埋怨什么呢?只是,生活就有点枯燥。但是,苏姗娜不断安慰自己说,她学得了一门手艺。她已经学会了各式各样的中西式糕点。原料不是自己在花钱买。道具齐全。善后工作有佣人在帮忙。还有,从老公和同事们的赞许声中得到了满足感与成就感。这许多的条件都让她无法挑剔了。但是,唯一让她担忧的是,自己天天吃甜点,身材不知怎么样了。为什么不知道呢?就因为自己房间里没有镜子。所以,苏姗娜最常跟老公唠叨的就是:“怎么连一片小镜子都没有啊,这地方?”
这天,苏姗娜又坐在餐桌上看她们吃午餐。她不经意地叹了一口气,说不知道自己长成什么样子了。
爱伦轻声地说:“密细,老板房间有。”
爱伦把苏姗娜带到老板的房间。这半年来,老板就来了两次,每次住上十天左右。今天是苏姗娜第一次进入这间房间。她惊讶地发现,里头有一张按摩椅。双人床,梳妆台和大衣柜看起来都比自己房里的高级。苏姗娜没有来得及细细欣赏所有细节,就被墙上的大镜子抓走了注意力。
她站得很靠镜子,认真地端详自己的脸孔。然后,她退了一步,想看清楚自己的整体。爱伦突然也入镜了。苏姗娜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和爱伦,倏忽愣住了。自己的头发已经长到腰了,有点邋遢的感觉。身上的T恤和短裤很普通,很随意。但是,身边的爱伦把她衬托得像个贵妇一样。爱伦那头绷直,蓬乱的头发最显眼。让她看起来像个疯子。她的双手和双脚乌麻麻的,像一个星期没有冲凉了一样。
镜子里的爱伦对她笑了。
“爱伦。你几岁了?”
“三十八。”
苏姗娜点点头。她很想开口说,你跟我差不多。但是,她静默。她心里想:“我们的世界不一样。”
从此以后,苏姗娜每隔两三天就溜到老板房间去照镜子。偶尔,她会遇上爱伦在打扫。爱伦总会立刻拿块布就擦擦镜面。苏姗娜也开心地拍拍她的肩膀。
苏姗娜和老公到所罗门来已经快一年了。公司里的规定是所有员工工作一年后就可以休息一个月,而且公司提供机票回国度假。老公的假期就在圣诞节后。想到可以看见爸爸妈妈,想到数不尽的购物场所和戏院,还有享受不完的家乡美食,苏姗娜就兴奋不已。她每天都在算日子。但是,首先必须先好好庆祝圣诞节。老公答应了带她到最贵餐厅去吃圣诞餐。在所罗门平淡的日子里,这可算是非常不一般的节目了。
而在所罗门,超过九十五巴仙的人口都是基督教徒。苏姗娜知道乌玛和爱伦都非常虔诚。她们没有上班的周日一定会到教堂去礼拜。苏姗娜突发奇想,决定送她们圣诞礼物。她打算自己花钱买鸡蛋,做两罐的加央给她们。
就在圣诞前一天,苏姗娜要乌玛帮她刨了两粒椰子,把椰丝包在一块干净的白布里,然后用手扭出浓椰汁。接着,苏姗娜就自己用筛子过滤十粒鸡蛋,好把鸡蛋都搅均匀并去掉空气。接下来是把糖加进鸡蛋里,然后不断搅动直到所有糖都融化为止。最后的步骤就是将浓椰汁和鸡蛋液参合在一起,放在灶上文火加热。苏姗娜必须不断地用勺子搅拌45至60分钟。鸡蛋椰汁液体就会慢慢变得浓稠。直到苏姗娜觉得浓度刚好时,加央就做好了。
苏姗娜把两罐加央送到两个女佣手里。她们开心得握住她的手不放。苏姗娜也觉得特别感动。她突然兴起,说要送她们回家。老公这时已经抵达宿舍。苏姗娜就要求借用车子,好载乌玛和爱伦回家。老公觉得也无妨,就跟她一起拜访两个女佣家去了。
乌玛和爱伦就是邻居。车子在大路上只行驶了五分钟,拐进小泥路却缓慢前进了二十分钟才抵达目的地。爱伦家只有两间房间和一个小客厅。完全没有电的供应,所以没有任何电器。煮食的地方在屋外一个小蓬里。没有煤气,用的是自己砍伐的小木条。乌玛家和爱伦家一起共用一个水龙头。帐篷围绕着水龙头就变成了一个冲凉房。苏姗娜问道:“厕所呢?”乌玛害羞地眯眯笑,不作回答。老公推了推苏姗娜,小声说道:“傻瓜。草丛里解决啦。”
回家的路上,苏姗娜对老公说:“爱伦和乌玛的老公都没有工作的。孩子又一大箩。为什么她们还要生这么多呢?都养不起了。”
“你说他们有什么娱乐?尤其太阳下山了,黑茫茫的,能做什么呢?”
苏姗娜没有听见老公的话似的,自个儿说:“太不容易了。生活太困苦了。”
刚抵达宿舍,苏姗娜就迫不及待打开包包。回国期间,她曾烦恼应该带些什么东西回来给她们。老公被问了几次觉得烦了就敷衍说,衣服最实用。所以,苏姗娜兴致勃勃地把两套连衣裙拿在手里,到厨房去派礼物了。
“乌玛!”她兴奋地唤道。
乌玛正在炒菜,回头望了苏姗娜一眼,又继续干活。
“你看!我特地选了一件大红花图案的给你。这么大件的连衣裙很难找呢。”
乌玛瞄了一眼,对苏姗娜笑了一个,淡淡地说:“谢谢密细。”
“爱伦呢?怎么没见到她?今天休息吗?”
乌玛拿起大窝头,到水龙头下冲洗。苏姗娜站在她后面,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劲。
“乌玛?”
“爱伦不来了。”
她非常惊讶:“为什么?”
乌玛还是背对着苏姗娜。她一边将油倒进大窝头,一边说:“公司说爱伦偷东西,把她炒了。”
半小时后,苏姗娜来到了公司办公司。这是她第一次踏进老公的办公司。老公看见她时,被惊吓得以为家里出了什么可怕的状况。因为她正气凛然的同时,又怒发冲冠似的。苏姗娜只跟老公打了个招呼,就转进隔壁的经理房间。老公紧张地跟随在后。
“阿Tan。我觉得爱伦是不会偷东西的。你们一定冤枉她了。”
经理推了推眼镜框,说:“黄太太,你怎么这么肯定?”
“我跟她们相处了一年了,当然知道啦。你知道吗?爱伦有六个孩子。全都还在上学。她的工资全都用在教育费上。她的丈夫却。。。”老公拉了一下她的手臂,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黄太太。我没有时间听我的员工的辛酸史。”
苏姗娜突然用手拍了一下胸膛:“我可以担保。爱伦不是小偷。”
“那谁是?”
她眨了眨眼睛,回答不出来。
经理说:“你知道吗,爱伦也说小偷另有其人。”他轻轻地笑了,再说:“她说是你。”
苏姗娜睁大眼睛,大声说:“她说什么!”
“她说你经常鬼鬼祟祟地进老板的房间。”
“我是去照镜子!”
“对不起,阿Tan。”老公说完,把苏姗娜拉出了办公司。
两个星期后的一个早晨,苏姗娜被一股臭味熏醒。她睁开眼睛,看见一个年老的黑女人在扫地。苏姗娜拉开棉被,坐了起来。
“密细,早安!”
苏姗娜用食指盖住鼻子, 说:“丽拉,你又多少天没冲凉了?”
老佣人眯眯眼,不好意思地伸出三指手指。
“快点扫完就出去。”
“呵呵。密细啊。我们没有你们这么好命。水龙头离我们家很远啊。密细,你说我可不可以在你这里冲凉?”
苏姗娜皱起眉,一声不响。
“呵呵。没关系,没关系。不过,密细。听乌玛说,你做的蛋糕很好吃。什么时候可以让我尝尝?”
苏姗娜站了起来,走到书桌把抽屉打开。她拿出了三本硬皮书,交给丽拉,说:“给乌玛。她知道收在哪里。”
老佣人走出了门口,正打算关上门,苏姗娜又唤住了她。
“这件裙子,你拿去。”
“给我吗?谢谢密细!”
她一脸不耐烦地点头,就把门关上了。
苏姗娜又坐在了床上。她轻轻地唉了一声。
曾经丰富了生活的乐园被封住了。今后乏味的日子如何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