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Wire《火线》——看过最棒的连续剧

我跟老公在看第一季第一集时,就对BUBBLE(警探的线人)下了这么一个预测:他肯定会被谋杀的。结果,这不是我们唯一的预测错误。是的,我们很惊讶。因为,原来我们过去对警匪片的偏见是不能套在这部出色的美剧里的。

《火线》是一部非常认真地制作。或许作者David  Simon也试图想要这部剧拍得符合观众口味,让它在形式结构上更戏剧化一点。但是,我很肯定,这不是他主要的意图。他是Baltimore(剧中背景)一名资深记者,有13年的报道罪犯的经验。所以,剧中许多人物和事件其实是有真实背景作为参考的。换句话说,David  Simon其实是把他多年来身为记者所接触到的,并感悟到的一些实事写成了《火线》。因此,整部剧充满了许多细小的细节,都是在真实地反映Baltimore社会面貌的。如果根据一般剧情片的规则,这些许多小细节都会被渲染,被戏剧化,被拍成富感染力的情节。但是,在《火线》里,这没有发生。我们也可以这么说,这是一部以写实主义为风格的连续剧。而,写实的力量,就在于:它让你感到真实感的震撼。

但是,《火线》的真实感是让人觉得很沮丧的。为什么这么说?因为,作者向你讲述的故事,并不是简单的黑白分明的。比如说,很多警匪片中,黑帮的力量是无穷大的,可以随意杀人,随意买通警察。在《火线》里,黑帮大哥再无法无天,也不会误杀一个无名小警察,因为这会让他们惹上很大的麻烦的。再比如,再没有良知的警官,也不会随便误捉罪犯,因为他们是受到整个系统和社会舆论的制约的。那,为什么我说真实让人沮丧呢?因为,我们在《火线》里看到:所谓的邪恶,所谓的腐败,不是个人造成的,也不是一夕间造成的。《火线》向我们展示的是:整个系统的败坏,系统与系统之间又互相纠缠;个人即使要牺牲掉本身的传统,家庭和各种联系,也无法逃脱大环境下的藩篱。比如第四季中四个少年的故事,就让我甚至觉得喘不过气来的。我看见,四个无辜脆弱的少年,如何在恶劣的家庭环境中一步步走向毁灭。学校呢?也为了经济的资助而进行填鸭式的教育方针。那,是不是说没有好的父母或好的老师吗?有的。好的养母因为少年自己的误信警方而被伤害了。好的教师呢?除了能给与一年的教导和关怀,也无法给与长久的支持和保护。还有,一个原本怀着良好愿望要改变整个社会的市长,也因为上一任的市长留下的烂摊子,而不能大展拳脚。但是,作者也没有一味地将责任推到社会身上。少年们自身的个性和意志选择,也决定了他们最终的人生际遇和机会。但是,我看见的是,一个个人想要突破自己的各种环境局限,是如此的艰难。

是的,作者是怀着对下层人物的同情和怜悯来写这部剧的。为什么穷苦的黑人大多走向吸毒甚至贩毒的路上呢?为什么劳动阶级会选择犯罪呢?个人觉悟了,希望改过自新,重新生活,必须面对什么样的阻力,又必须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呢?

那,对于知识分子,专业人士,作者又有什么样的情怀呢?我是这么理解作者的。他把希望放在了有良心的那部分人身上。他们包括了会做警察工作(police work)的警探,一心想整治整个警方系统的高层警官,跟好的警员合作的想要减低罪犯的律师,对学生真心付出的老师,对无辜个人伸出援助之手的个别人士,觉得媒体应该富有良知并真实报道的记者和编辑,还有怀着让整个城市脱胎换骨的美好愿望的政治家。只不过,作者让我们看见,这批人所面对的限制是如此的巨大。看完这部剧,我得出的结论是:真善美的力量敌不过权力,名誉和功利的欲望。甚至于, 在斗争当中,部分好的力量会被污染接着就腐败了。

所以,在《火线》里,作者向我们展示了上层人物之间是如何权力斗争,勾心斗角。邪恶的力量如何蚕食整个社会。善良的力量如何试图斗争但头破血流。知识分子如何为了个人私欲,利用了大众的愚昧和信赖。名利之心如何让专业人士违背良知。

我最后想讲的是,这部剧的专业性是毋庸置疑的。我不敢肯定,剧里的现实反映都是真实的。我从未涉足政治,警方,罪犯,媒体等领域,所以真实世界是否真的如此,我不能肯定。但是,我觉得从《火线》的内容所呈现的复杂性,我觉得它们是极富说服力的。而且,还有一点是能够证明这点的,就是剧中的对白实在是太精彩了。我的意思是,作者对各种人物对白都写得极专业。下层黑人话语的本身特色,其中包括爱用的句子:”you straight!” “ you feel me?” “ aint no more nothing.” 然后, 一名律师话语中充满各种法律术语,而且总是冗长的复句,反复又仔细。记者编辑之间说话喜欢用谚语,比喻和充满寓意的对白,表现出知识分子的智慧。还有,一个政治家在表扬人物时的陈词滥调,但是在煽动人心时又慷慨激昂。如果说,没有真正接触过各个阶层的各色人物,是写不出以上这些富真实特色的对白来的。

我不想花笔墨在分析《火线》的剧情结构,或者人物造型,或者摄影美术等等。不是这部剧在这些方面没有表现或者表现不佳。我甚至认为,没有了这些艺术性的元素,《火线》就失去了基础。但是,我之所以不提它们,是因为它们不是这部剧的重点。甚至于,我害怕,它们会模糊了我们看见这部剧之所以伟大的视线。是的,我称《火线》为伟大。它伟大,因为它是认真的,是专业的,是富良知的。

我们透过五季的《火线》透视到了作者David  Simon超过十年的个人专业耕耘和丰富经验,更重要的是我们透过五季的《火线》透视到了作者David  Simon超越个人的社会关怀和社会良知。我们必须谢谢David  Simon选择了用艺术的形式来展示他个人的知识,经验和个人的社会责任和使命。否则,我们将没有这个福分来观赏这部出色的《火线》了。在面对了他的社会的黑暗面之后,在认清了邪恶力量的无穷侵蚀力之后,David  Simon 选择了将它们写出来。这不但是一种斗争的勇气,对我来说, 也是一种高尚的智慧表现。

非常令人遗憾的是,《火线》并没有得到很好的观众反应。甚至于,在还没拍完之前,剧作组就面对到了资金短缺的困境。可是,HBO领导层认为,这么出色的连续剧,是应该将它拍完的。所以,它幸存了。但是,在我想对作者献上我无尽的敬意的时候,我内心还是隐隐地作疼。因为,我知道,《火线》之所以得不到它应得的赞许,是因为它太真实而又太复杂了。更因此,我觉得作者David  Simon和他的心血《火线》才更应该被推崇。To David  Simon and everyone who made The Wire possible: I salute y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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